貍貓換梨子

五　垂死掙扎

　　放學後，我們四人老樣子進行讀書會。

　　不過說是四個人，其實主要是為了我和文乃。遙和那個臭小子的成績都好得令人嚇一跳。

　　所以在讀書會讀書的根本只有我和文乃，遙負責教導我們，伸太郎那渾小子偶爾教教文乃，但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或發呆或吃東西。

　　可惡，為什麼這傢伙頭腦又好，又有文乃陪在他身邊，而且還贏過我。

　　世界真不公平。

　　但是現在不是埋怨他的時候，我得趕快跟文乃講清楚便當的事才行。

　　要我做便當什麼的，實在是太不可能了，無法想像，要是做了不只心臟說不定世界也會爆炸毀滅。

　　雜亂的情緒在腦海中急速膨脹，以至於我完全無法思考眼前的數學問題。

　　講義上充滿著不斷用鉛筆畫出的無意義焦慮線條們，作業進度完全零。

　　「所以，接下來把Ｘ帶入這裡，再用這個公式就可以了。」

　　「嗯……這樣啊…我好像有點懂了。」

　　「那麼你再做一遍看看吧。」

　　「好的！」

　　遙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教文乃數學，毫無一點讓我插話的空檔。

　　「喂，文乃，六點囉。」

　　本來悶不作聲在一旁吃麵包的伸太郎點了點文乃的肩膀，一副很想趕快離開的樣子。

　　「咦、對不起，再等我一下，我快算好了。」

　　被打斷的文乃慌慌張張的回應，更加努力的埋頭計算。

　　「…你的計算過程是對的，只是最後的乘法乘錯才會算不出來。」

　　伸太郎才往文乃的計算紙瞄一眼，就立刻看出她的問題癥結點，該說真不愧是天才少年嘛。

　　「是這樣啊！伸太郎君真厲害呢！」

　　文乃像是發現新大陸般驚歎。

　　「是你太笨了吧。」

　　伸太郎一秒潑冷水。

　　「你這傢伙說話不能再顧慮一下別人的心情嗎！」

　　我怒回應他沒心良的冷水。

　　「欸嘿嘿……」

　　以上，都是家常便飯的對話了。

　　「那麼，可以回家了吧？」

　　「嗯，讓你久等了，對不起啊。」

　　「沒差這一天。」

　　根本不需要收書包的伸太郎站起身，文乃隨即小碎步跟上，紅色的圍巾一搖一擺。

　　「等等！文乃，中午的……嗚哇！」

　　我連忙叫住文乃，卻被背後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拉回去。

　　「貴音，你的作業完全沒做耶？有不會的題目嗎？對不起，剛剛顧著教文乃……」

　　回頭一看才發現揪住我的衣領的正是遙。他憂心忡忡的凝視著被我畫得亂七八糟的作業本，似乎感到很抱歉。

　　「不、不是那樣，不用道歉啦！」

　　我連忙澄清，追根究柢就算我不會也不是遙的責任啊。

　　「二個小時內一題都沒做，又不是不會寫，你沒問題吧？」

　　「貴音姐，伸太郎君沒有惡意的，沒關係，有不懂的地方就留下來問吧。」

　　「不…我…真的……」

　　「因為我剛剛滿腦子想著要替你做便當的事，所以寫不下作業，欸嘿！」這種話要我怎麼說出口啊！

　　「那麼我們就先走囉！別忘記明天喔，貴音姐。」

　　文乃留下比窗外夕陽還燦爛的一抹笑容，便跟著伸太郎匆匆離開理科教室。

　　我好絕望，我感到非常的絕望啊。

　　「貴音，我們來算數學吧？」

　　天啊，這裡還有另一個絕望。

　　在經過一連串絕望數學轟炸後，我一回家就呈現脫力狀態，洗完澡便立刻躺到床上，不停的思考該如何回避掉明日的便當之約。

　　怎麼辦才好……請假？就算能請一天，還有千千萬萬天啊……現在趕快傳簡訊告訴文乃很抱歉我實在不行？

　　可是文乃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，又是個好孩子，放她鴿子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啊！

　　我像某種昆蟲般在被子上不停來回翻滾，心中充滿各種糾結不忍，結果滾過頭一不注意跌到了地板上。

　　「痛……」

　　後腦勺的疼痛讓我睜開雙眼，刺眼的日光燈隨即侵佔我的視野，彷佛在叫我趕快認清現實。

　　只能面對現實嗎？我只剩下這一個選項嗎？求讀檔啊！

　　我將身體往旁邊側過去，逃避扎眼過頭的燈光，卻在書櫃底部看見意想不到的東西。

　　「這是……食譜嗎？」

　　我重新坐起身，從蟲恢復成人，拿出書櫃底層被綁成一迭的食譜書。

　　書上貼滿各色的標籤，裡頭還以小孩子的拙劣字跡寫著密密麻麻的筆記和注意事項。

　　原來我沒把這些東西丟了嗎？

　　隨手翻了翻幾頁，讓我不禁感歎小時候的我好勤勞，雖然字還是和現在一樣不好看。真是沒長進啊。

　　「…烤肉串？」

　　跟著標籤翻著翻著，沒想到剛好翻到遙最喜歡吃的東西。

　　應該說，我以前連烤肉串都研究過？研究下酒菜的小學生沒問題嗎？

　　上頭同樣寫著巨細靡遺的小抄，例如烤肉串用雞肉比較健康、烤好後可以加上柴魚片、翻面和沾醬的時機，甚至連竹簽買哪一牌最好都有寫。

　　望著兒時的「研究成果」，腦袋不由自主的開始想像，假如我真的做便當給遙，他會有什麼反應？

　　「嗚哇www現在這個時代還搞手制便當啊www」

　　（手扶下巴，眼神由上往下）

　　不對不對，這個惡劣的傢伙是誰啊！

　　「欸、啊、呃……謝謝喔，榎本同學。」

　　（眼神飄移，尷尬的接受）

　　不、不會吧？在遙眼中食物可是第一優先耶！至少該歡欣鼓舞一下吧！

　　到底會怎麼樣呢？會、會高興嗎？會覺得好吃嗎？會開心的笑嗎？如果能那樣當然很好……可是還是很不安。

　　「嗚……」

　　就這樣，在遙的笑容和各種擔憂之中，我掙扎了一個晚上，接著，明天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