貍貓換梨子

●東京喰種:re12話衍生

●CP:佐佐木琲世x霧嶋董香/金木研x霧嶋董香

●謝謝閱讀

RE12話衍生/幕間

　　「琲世……你是怎麼看待自己的記憶的？」

　　腦子就宛如壞掉的錄音機，不斷重複播放著多納特先生的那一句話，魔咒一樣的那一句話。不斷重複，不斷重複，重複到快要完型崩壞的地步。

　　多納特先生一針見血的話語總是能替我理清亂七八糟的腦海，然而這次卻產生了正相反的效果。伴隨著他的一字一句出現的是雜音，「滋滋滋」侵襲心神的煩悶雜音。

　　「自己的記憶」到底是什麼呢？雖然說是我的，但我卻比任何人都還不清楚。自己說這種話或許很奇怪，不過我的「自我」本來就很曖昧。舉例來說，像是失焦的照片、水面的倒影、晃動的影子、漏字的詩篇、缺角的畫作、無名的頭骨。

　　隱隱約約知道少了些東西，卻不知道找回那些東西的方法。不，線索的話是有的，那個「他」和大蛇……不行、不行，在想些什麼啊！振作點啊，琲世！這種模樣怎麼能當Qs班的表率呢！

　　「唉……」

　　先找個地方靜靜心好了。

　　對了，去上次那間咖啡廳吧。被咖啡香氣圍繞身心應該能放鬆不少，況且那間「:re」的咖啡真的非常好喝，說不定是至今喝過最好喝的。

　　掛在門口上的鈴鐺清脆的響起，隨即傳來揉合著咖啡豆、木頭和紙的香氣。

　　「……歡迎。」

　　櫃檯坐著仍舊面色不善的大哥，或許是上次那位店員小姐的叮嚀起效了，這次多了一句歡迎。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不過，她不在嗎？不由得東張西望了一下。除去大哥，擺設優雅的店裡只看得到各自飲用著咖啡的三兩客人，並沒有那個嬌小店員小姐的身影。是出門了嗎？還是說這個時間不是她的排班？

　　「真遺憾……」

　　我垂下頭小聲的喃喃自語，心中有種莫名的失望。

　　……失望？

　　不，不對！我可沒有什麼特殊的意思喔！只是單純覺得她很漂亮，漂亮的人事物誰都會喜歡的，這是正常現象！就跟看見壯觀的藝術品或是聽見熟悉的搖籃曲會感動是同樣的……呃，這種講法也挺怪的。總之我只是單純覺得她很漂亮！

　　她露出那抹笑容時，長長翹起的睫毛如同垂死的蝴蝶，脆弱的翅膀半遮住垂下的瞳孔，但瞳仁深處卻彷彿藏著藍色火焰一樣，溫和且靜默的燃燒著光芒。

　　啊——實在是找不到好的詞形容！不過……真的非常美。

　　「要點什麼？」

　　「嗚哇啊啊！」

　　無口大哥十分節省的一語驚醒夢中人，可是有點太突如其來了以至於我夢囈似的亂喊了一聲。

　　「……？」

　　沒記錯的話，上次店員小姐喊他哥哥……糟了，我竟然在人家的哥哥的面前……不、不對！我不過是回想了一下之前的那一幕，然後稍微沉浸在那一幕而已啊！沒有一丁點多餘的想法，真的沒有！

　　「沒，沒事沒事！一杯咖啡，謝謝！」

　　不妙，明明是來冷靜的卻變得更不冷靜了。

　　在等待咖啡的期間，紊亂如麻的心境也漸漸緩和下來。

　　伸了個懶腰後將背靠在沙發椅上，宛如被這裡悠然氣氛洗滌，心情非常舒暢。說起來，上次不知怎麼搞的情緒有點混亂，沒能仔細看看這家店，趁現在來端詳一下好了。

　　「……喔喔。」

　　沙發椅背後的牆壁是由方格組成的置物空間，方格裡放了許許多多有趣的小玩意：不動的兔子時鐘、一大一小的漆黑珠寶盒、各式各樣的帽子、木頭雕像等等。我不是什麼有品味的人，不過就連我也感受得出來這家店的裝潢下了很大的工夫。

　　擺飾固然讓人眼睛一亮，但是最吸引我注意力的果然還是——書。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了，這家店有令人熟悉的紙香。下排的方格幾乎清一色都是書，上排擺設的空隙之處也放有幾本，就連這面牆以外的地方也分散排滿了書。最難得的是，櫃上只有很少量、大概一格是放置咖啡廳常見的報章雜誌。

　　卡夫卡的《變形記》、太宰治的《斜陽》，喔，連杜斯妥也夫斯基的《罪與罰》也有，看樣子佔多的是文學類書籍。其餘還有一些可愛的繪本，像是《兔子同學》、《小白兔和小黑兔》之類的，經營、料理等的實用書類也有不少。

　　啊，這個區域的書……不都是高槻老師的書嘛！出道作《拜啟卡夫卡》、《黑山羊之卵》、《小夜時雨》、《虹之黑白》、《吊人的麥高芬》、《人間社會》……難不成那個大哥或是店員小姐也喜歡高槻老師嘛？

　　眼球完全被並排的書本們緊緊抓住，直到身旁傳來那耳熟又陌生的聲音。

　　「請隨意。」

　　「…！」

　　店員小姐的聲音？欸，什麼時候在的？明明到剛才為止都沒看見她的身影。

　　「……書。」

　　對於這呆頭愣腦的反應，她理解為我沒聽懂話，重新說了一遍方才省略的受詞。店員小姐僅露出單邊的眼睛今天也閃著黯淡的藍紫色，像深不見底的湖水，讓人不由得望得出神。

　　「啊……多謝。」

　　點點頭向她道謝，想必因為看呆的而睜圓眼睛使我看起來很傻。上次也好，這次也好，在這位店員小姐面前老是在出糗。

　　「不會。」

　　然而店員小姐和上次一樣，只是輕輕的低下頭，露出苦惱又哀傷的微笑。或許是因為少了模糊視野的眼淚，總覺得她的笑容似乎還增添了一層若有似無的溫柔。

　　她輕快的將冒著白煙的熱咖啡端上，貌似對服務生的工作很熟悉。的確，比起那個大哥，店員小姐更有店員的樣子。

　　「之前聽人叫你『老師』……您是在學校工作嗎？」

　　店員小姐遲疑了一下之後問道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，她的頭也跟著傾斜成疑問的角度。

　　「啊，不是，我是……喰種搜查官，是他們的指導老師。」

　　肯定是六月君有禮的態度和「老師」的叫法讓她誤會了。但就某個層面上來講，的確也算是老師，生活指導及體質方面的老師。不過大概是個沒用教師吧……

　　「喰種……搜查官嗎？」

　　她愣了一下，沒能順利消化字句反而喃喃重複了一遍。

　　糟了，喰種搜查官這個職業對一般女性來說是不是有點嚇人？光喰種這兩個字可能就會嚇到人了。不好，平常沒什麼和普通女性來往的機會，曉小姐是上司，六月君不算，小才子……與其說女性不如說是女兒吧，還是個足不出戶的女兒。

　　怎麼辦？是不是離開這個話題比較好？別的話題、別的話題……　

　　「啊、呃，這裡的書很豐富呢！是你或是那位大哥的興趣嗎？」

　　忽然之間要想別的話題，我只能求助於背後這些大量的書了。但是仔細看看，店員小姐好似也只嚇了那麼一下，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比我還鎮靜。嘛，沒關係，對這些書感到好奇也是實話。

　　「……不，不是的。」

　　猶豫了一會兒，她才緩緩搖頭表示否定。

　　「欸，那麼是誰買的呢？連最近的新書都有……」

　　沒想到會猜測落空，難不成:re另有店長？真可惜，這些書的主人的喜好和我很像，要是能和對方聊聊天的話，一定會很愉快的。雖然和有馬先生也會交流書方面的心得，但面對有馬先生總是會很緊張啊……

　　「是我買的。」

　　和方才不同，這次的店員小姐立刻就回答了，口氣十分果斷。

　　「欸、啊咧？」

　　等一下，對書沒興趣的店員小姐為什麼要買書？這是怎麼回事？　

　　「您喜歡這裡的書嗎？」

　　颯爽的無視話裡的矛盾和我的疑惑，她自顧自的說了下去。因為實在銜接得太過自然，於是乎我也就跟著講下去。

　　「啊、嗯，有很多看過喜歡的，也有很多沒看過期待的，所以剛剛才一不小心看入迷了。像這本《紛紛死去的季節》，我正有去買的打算呢。」

　　我順手抽出放在高槻老師區域旁的一本名為《紛紛死去的季節》的書。這是本月才發售的新書，雖然是新人作家，但頗受好評，是我近期最感興趣的書之一。

　　「那麼，這本書給你吧。」

　　店員小姐以說「您的咖啡來了」時一模一樣的口吻，手指輕巧的拿過那本書將其遞給我。

　　「欸！不，這怎麼行，不用這樣的！」

　　我連忙把書推回她的方向，慌張的推辭這天上掉下來的禮物。

　　「沒關係的，我已經看過了。」

　　和慌亂的我形成對比，她一派輕鬆的回應。等等，書是店員小姐買的，也已經看過了，換句話說，果然這些書是店員小姐的興趣吧？

　　「呃，店員小姐……喜歡書嗎？」

　　已經被搞得混亂的我戰戰競競的問，會得到什麼答案完全無法預測。

　　「不喜歡，最不擅長的科目是古文。」

　　她皺起眉頭，似乎眼前真的浮出了一張困難的古文考卷。店員小姐不曉得幾歲呢？看起來還很年輕，但好像不是學生。

　　「是這樣啊……那麼？」

　　不過還真沒料到會收到如此斬釘截鐵的否定，如此一來，這些書本就越來越充滿謎團了。

　　「受到那傢……嗯，以前認識的某個人影響，不知不覺開始看起來的。這些書也是，偶然看見，感覺他會喜歡就買下來了。然後不知不覺累積了一堆，家裡也放不下，於是就放在店裡了。」

　　店員小姐移開目光，看向排滿各式書籍的櫃子。我們雙方之間的距離不到一公尺，然而卻恍然覺得她離我好遠。

　　「……那個人真幸福啊。」

　　為什麼沒辦法直接把書交給那個人，那個人現在怎麼了嗎——這些瑣事，還是別問了吧。不如說，問不出口。

　　「真是如此就好了。」

　　因為被頭髮遮住，從我這邊沒辦法一窺她現在的表情，但是一定是笑著吧。無奈又憂傷，讓人想要掉淚的淺笑。

　　那是不久之前的事，曾對著有馬先生說過：「我很幸福。」，那不是謊話。可是我明白的，那時的口中說出的「幸福」和現在「幸福」是不一樣的。我也說不清，不過有一件事是明白的。

　　……我好羨慕店員小姐口中的那個人啊。

　　「不過這本書果然還是不能收下，無緣無故收人禮物我會心裡不安的。」

　　談話告一段落，縱使有些破壞氣氛，但我還是把書推回店員小姐手上。

　　「您真老實啊。沒問題，絕不是要您無緣無故收下。」

　　是我的錯覺嗎？店員小姐動人的微笑是不是帶著有種異樣的味道？硬要說的話，和曉小姐告訴我一次要帶四個部下時的笑容有一點像……

　　「欸？」

　　「收下這本書，作為交換，請您務必要常來光顧喔。」

　　抱歉，前言撤回。

　　……是可愛得不得了的笑容。

　　「啊，好的。」

　　不要說多納特先生的話或雜音什麼的了，我的腦袋已無法運轉，只能呆呆的點頭。趁著這個空隙，店員小姐把書直接塞到我手裡，接著翩翩離去。　

　　真奇怪，總覺得《紛紛死去的季節》在發燙，這也是錯覺嗎？

　　一開始想要冷靜的目的順利達成，精神也放鬆了不少，還幸運得到了一本新書，於是喝完咖啡後我便打道回府了。

　　坐在床上翻著《紛紛死去的季節》，雖然書的確很不錯，但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店員小姐那難得毫無陰霾、天真無邪的可愛笑容。實在無法集中精神，於是我乾脆放下書本，開始思考起多納特先生的那個問題。

　　「琲世……你是怎麼看待自己的記憶的？」

　　有關於自己的記憶，果然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看待。

　　大概正如多納特先生所說的，在對過去二十年的記憶戒慎恐懼的同時，我也或多或少感到渴望吧。佐佐木琲世作為人所缺乏的事物實在太多，多得讓我有時都不曉得自己是不是人。

　　但是啊，多納特先生。我不認為自己是空空如也的容器。不想……這麼認為。

　　曉小姐、有馬先生、什造、六月君、不知君、瓜江君、小才子……甚至是那個無口的瀟灑大哥和店員小姐。

　　在僅有短暫的兩年中遇到了許多人，我想要保護他們、想要保護這個歸屬。

　　況且，還會再添加更多新的記憶的。像是開發好喝的新咖啡店、和Qs班的孩子們一起成長，幸運的話，或許還能看見店員小姐可愛的笑容。

　　我雖然沒辦法得到打從心底羨慕的那份幸福，不過這樣就夠了。

　　我已經夠幸福了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