貍貓換梨子

　十三　發燒　

　　今天非常難得的，我感冒了。

　　雖然天生患有怪病，但是平時我可是很少感冒的，相當健康。不過我堅信這份健康跟我是不是笨蛋沒有關係。

　　實際上我也感冒了嘛，表示我不是笨蛋，嗯。

　　一大早起來就覺得比平時還要想睡，身體熱呼呼的，手腳無力，腦袋裡灌鉛一樣昏昏沉沉。

　　直到祖母上樓來叫我起床時，才發現原來我發燒了。據新買的耳溫計顯示，溫度高達三十八度，於是祖母毫不猶豫的替我向學校請假。

　　一聽到請假這個單字時，我居然下意識的脫口而出「不用請假啦」這麼一句話，讓我驚訝得不行，明明是求之不得的睡眠延長好時機。

　　當然，我的話斬釘截鐵的被祖母拒絕。是不是又讓祖母擔心了呢？總覺得很對不起。

　　基於各種罪惡感和睡眠欲，我也不再細想為何會說出不用請假、為何腦袋裡會不斷浮現遙的模樣等這種令人不解的事。

　　沒關係，睡一陣子後這種難受的感覺一定會消失的。

　　暈頭轉向躺在床上的我醒了睡睡了醒，然而腦海中卻仍然不停的浮現遙的身影。

　　遙因為疾病的關係，只要發作一定會請假好一陣子住院。所以對我而言，教室僅有一個人的情形，即使不想但已經遇過很多次了。

　　可是遙沒有遇過吧。他自己待在教室不會有問題吧？嗯……沒問題的吧。老師平時即使是那個樣子，實際上還是挺可靠的。不過在錢的方面很不靠譜。

　　每次遙一請假，我就不用再心跳不已或被他搞得團團轉，這是很好沒錯。

　　……可是上課的筆記沒人借我抄、午休得自己一人吃便當、下課時間沒人突然拿他畫的圖給我看、沒人在旁邊傻傻的笑。

　　在入學前曾經抱著「要是保育班只有我一個人就好了」之類的想法，但是不知何時，我已經無法習慣一個人的教室了。

　　另一個座位一旦空下來，整個人就心神不寧，那種感覺比他在的時候還難過。

　　可惡……都是遙那個笨蛋害的！

　　雖然探病過後，看到他的狀況能安心不少，但是心裡懸著的那顆大石依舊無法放下。

　　遙也會這樣想嗎？他自己一個人在教室有什麼感想呢？

　　難受的感覺依然持續著。

　　「好想見你啊……」

　　凝視著窗外一望無際的藍空，我不自覺的說出口。

　　直到上個瞬間氣氛都還充滿美好，但下個瞬間羞恥心開始急速運作的榎本貴音立刻爆發了。

　　「欸…我、我說什麼傻話啊！好丟臉啊啊啊！沒人聽到吧？沒人聽到吧？」

　　「在說什麼呢？」

　　「哇啊啊！祖、祖母！」

　　一股作氣用棉被把自己裹成團，羞恥心已爆棚。

　　結果祖母只是上來送煮好的雞蛋粥給我，貌似什麼都沒有聽到。可喜可賀，可喜可賀。

　　「……我真像笨蛋啊。」

　　羞紅臉的棉被蓑衣蟲如是說，接著再次沉沉進入夢鄉。

　　體溫默默上升了零點五度。

　　「欸？今天貴音請假嗎？」

　　「是啊，那傢伙好像發燒了。」

　　「是這樣啊……」

　　今天一早抵達學校後，卻遲遲沒有見到另一個習以為常的身影，心裡忐忑不安了許久，直到老師宣佈這項消息。

　　貴音是上高中後交到的朋友。

　　她和我一樣身患特殊疾病，因此被分配到位於理科教室的保育班。

　　最初聽見班上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人時，我十分高興，滿心希望能和那個人成為朋友。

　　因為病的關係，從小的時候我就幾乎無法出去玩，學校也時常請假，只能躺在病床看窗外的風景，所以沒有什麼朋友。

　　想像著同班同學的同時，卻也害怕對方會不會不喜歡我這種病懨懨的傢伙。以前小學的時候就曾經被抱怨過是麻煩人物，哈哈，沒辦法呢。

　　結果完全是我多慮了。

　　出乎意料的，貴音是個笨拙的人。啊，這話可不能被她聽見，不然貴音又會氣衝衝的捏我臉頰。

　　第一眼看見她時，不免留下「眼神兇惡，看起來很想睡覺的樣子」的印象，不過相處過後就能馬上明白，其實是個很可愛的人。

　　不只如此，貴音和我不同，很有行動力。像是文化祭的時候，多虧有她不放棄的爭取，最後才能如願的做出射擊攤。

　　每當我打算放棄時，貴音卻總是拚命鼓勵著我，並且真的達成我的願望。

　　打從出生以來，第一次得到這麼多回憶。

　　說實話，這超出當初想像的不知道多少倍。

　　望著平時總是坐著雙馬尾少女的空座位，我忽然覺得有點難受。

　　是肚子餓了吧？